“闹腾得过了。”
奉德帝嘴上虽斥责,神?色却颇为愉悦。
“谢崇山果然养了个性情刁蛮的女儿啊。搁在?河间?王的后院倒合适。”
“可不是。”
冯喜凑趣地添补几句:“自从谢六娘子?入了河间?王府,京城里再没听闻关于河间?王的大动静。——精力全落在?自家后院里折腾了。”
奉德帝仰头大笑起来。
笑到半途忽地停下,目光盯住冯喜:“河间?王的后院事,你?倒清楚得很。”
冯喜谦卑地低下头去,身子?几乎弯折成弓。
“陛下夙兴夜寐,忧劳天下九州大事。奴婢残缺之人,碰不得大事,只想在?小事上为陛下分忧。天下之大,总有些地方,譬如说……河间?王的后院,即便皇城司的耳目也?不能及。但宫里赐下的宫人内侍却是能来来去去的。”
奉德帝笑指他:“你?这老奴,说来说去,还是惦记着跟皇城司争风斗气。罢了,传旨下去,新组的千羽军两路禁卫,你?领一路去做事。”
冯喜大礼拜下,五体投地:“谢陛下恩典。老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初夏晴好的阳光照不进暗室。
皇宫西?北边,一整排朝北方向倒座房的末端窄屋舍里,昏暗的油灯幽幽发光。
这些阴暗潮湿、远离华美宫阙的朝北屋舍,是供生病的宫人养病的居所。
养得好了,回去继续当值;养得不行了,西?北边有道西?华门,直接拉出五里便是掩埋宫人尸体的安葬地。
前?几天清晨被抬回宫的章司仪,人已爬不起身了,却还借着油灯光吃力地写一封密报。
屋里气味不好,朱红惜坐着榻边,掩着鼻子?道:“姐姐快些。等下我还要上值。耽搁早晨这点功夫,密报就要等晚上才能送去冯公?公?那处了。”
章司仪在?密报末尾一笔一划地署上名,来回查验两遍才放下心来。
颤抖的手?把密报放入竹筒里,以蜡封口,叮嘱朱红惜:“尽快送去。替我当面求一求冯公?公?,看在?密报的份上,请位太?医来治治我。”
“这密报当真有用?”
朱红惜翻来覆去地查验密报竹筒:
“我们的身份,太?医可不容易请。”
章司仪趴在?床上,失血苍白的面色露出一丝狠意。
“只要圣上还盯着河间?王府,这密报就有大用,我章凤宜对冯公?公?也?有大用。等我翻身了,红惜,我不会忘了今日你?雪中送炭的情谊。好了,快送去。”
朱红惜把竹筒藏入袖中,快步出门去。
人却没有直接去寻御前?大宦冯喜,脚步一转,先回了自己屋里。
清晨屋里无人,她点起蜡烛,烛火慢慢烤融竹筒上凝固的封蜡,取出笔迹颤抖的密信,快速浏览一遍。
寥寥数十字的密报赫然写道:
【谢六娘入河间?王府半月,并未侍寝。谢六娘尚为处子?。
河间?王夜夜同床共枕,不知其内情如何】
朱红惜吃了一惊,惊里又带喜。
河间?王跟谢六娘的关系如何,河间?王府和谢家的关系如何,是冯喜公?公?提点她们四个着重留意的关键处。
她急忙关闭门窗,提笔蘸墨,把寥寥三?四十字的密信在?白纸上誊写一遍后,撇开末尾的“六尚司仪,章凤宜”
署名,在?新的密信末尾写下:
“六尚司簿,朱红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