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公子都看不上。」她笑道。
许是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裴晏脸色略沉:「那娘子又有什麽本事,或可让我尽兴而归?」
「方才给公子看的,已经是最好的了,要不也不值得那般价钱。」
「那照娘子打扮,是要与我一论老庄易理了?」
「公子亦作行商打扮,又做的是什麽生意呢?」她说着,从塌上起身,摇晃着身子靠近,作势要倚在裴晏身上。
裴晏下意识往後一退,她单手撑在了桌上,身子一向前,本就松敞着的衣襟又往外荡了荡,露出里侧微微濡湿的薄纱中衣,似有似无,什麽都挡不住。
自她过来起,身後站着的卢湛便高抬着头,目光在头顶三寸漫无目的地晃着,压根不敢往下。
裴晏倒是垂眸看着,面无表情,只右手下意识地摩挲腰间的银刃。
「这便是娘子的本事?」他淡淡地说道。
女公子坐直了身子,莞尔一笑:「我会相人,公子要不要听听?」
裴晏眸色一凛:「说说看。」
她倒了杯酒,细细抿着:「我猜……公子身负重任,却如海里捞针,茫无头绪。前路坦坦,後涂茫茫。」
卢湛心下一紧,伸手握向腰间,方才想起裴晏让他取了佩剑。他微微侧身看向裴晏,裴晏抬手轻拭鼻尖,手肘挡在他腰前。
「那该如何找到这根针呢?」
她灿然一笑:「这相术嘛,素来只看结果,该当如何解,得公子自己想呀。」说完顿了顿,「但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少个敌人,总是好的,公子认为呢?」
裴晏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娘子怎麽称呼?」
「公子猜猜看?猜中了……便不收你银子。」
裴晏讪笑着起身施礼:「那就多谢云东家了。」说完阔步往外走,卢湛差点没反应过来,赶忙跟上。
「卢公子。」云英提了提音量,「公子才坐了这麽会儿,钱花了不少,却要两手空空地回去,那位介绍公子来的朋友可要看笑话了。」
裴晏脚步稍停,却未回头,大步流星地迈出门去。
云英朝着大门嗤了声,当即拢好长衫,面上也再无半分方才的行散模样,快步走入三楼东侧的屋子。
屋内未点灯,唯窗外漏三分月色,映出斜躺在床上的青衣少年。
「一整天不见人,又跑哪儿鬼混去了?」云英关好门,走到床边,一把扯下少年嘴里叼着的一小节树皮。
「陆三!别给我装死!」她嗔怒道。
陆三这才睁开眼,嬉皮笑脸地从地上捡起那节树皮,撕掉咬烂的一块,重新叼上。
「这不是看你在忙,不敢过去麽。」他伸手捏上云英的小指,「那人谁啊?劳你亲自去见。」
「裴晏。」
陆三眉间一紧:「东宫派来的廷尉少卿?怎麽这麽快就到了?」
云英没好气地抽回手,转身坐到案前倒了杯茶:「巳时就到了,人家一下午已经开完棺,验完尸,动作可快着呢。」
「那他是来问话的?」陆三起身跟上来。
云英摇摇头:「托了个假名,说是来江州做生意。」她想起方才裴晏的模样,嗤笑一声,「谁家生意人能跟着个戴昆山玉的护卫呢。」
「好不容易应付完李规,这又来一个!」陆三说起就带着气,「盼儿说,那日赵焕之服的散是他自己带来的,量也与先前并无二致。要麽是个意外,要麽就是有人想栽到咱们头上。」
「不如干掉算了!」他咬咬牙。
「就知道杀人。东宫的人是你说杀就能杀的?」云英白了他一眼,拧着眉沉吟片刻,「若是查案,何需乔装来探?」
她踱步到窗边,推开窗,花堤上已无人烟。
「裴晏虽出身河东裴氏,但似乎与他那任中书令的叔叔裴玄素有嫌隙,去年裴玄的小儿子抢了武都城何家蓄的家妓,闹得满城风雨,最後人弄死了才送回去。扶风郡本想大事化小,谁承想案子报上廷尉监,被裴晏给改判了个死刑,谁说都不松口,还是崔司徒找到东宫去才压了下来。」
「士族高门,却又无妻无子,无父无母……除了和太子走得近,在朝中似乎也没什麽朋友。东宫派这样的人来江州,我猜……他此行应是另有目的。赵焕之的案子,只是个由头。」
云英看了一眼陆三,沉声道:「江州要乱了。」
「杀又不能杀……」陆三烦躁地挠挠耳朵,忽地想到什麽。「白姨的册子上有他麽?」
「没有,连他叔叔裴玄也没有。」云英冷笑道,「你刚是没瞧见他那样,目不斜视地盯着我看,却又生怕我碰着他了。一家子柳下惠呢。」
「呸,省省吧,他们这种狗娘养的世家公子,哪有什麽坐怀不乱的,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