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孝看看郝局长说:“郝局长,我到底上哪个单位?”
郝局长的态度可和上次大不一样,他冷冷地看看陈忠孝,直皱眉头,那一条长瓜脸儿拉得更长了,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他不耐烦地说:“小陈同志——你看你,急什么?不早就答应你给你安排么?”
陈忠孝看见郝局长的表情已经觉出来了味道,他不免着急起来,他迟疑了一下说:“可是,我都出来半个月了,还没——”
郝局长厌烦地连连摆手说:“小陈哪,咱们的工作这么多,大事儿都抓不过来呢,你个人那点儿事儿就放一放嘛。啊——况且,你可以借机会歇一歇哪,这也是领导关心你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陈忠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局长,这个我明白,谢谢领导的关心。可我心里不托底儿啊。”
郝局长听了不高兴了:“嘿嘿,你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不托底儿的?又不是撤你的工职。你回去等着吧,等有信儿我就通知你,你不用来了。不过——”
郝局长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诡谲地眨了眨眼睛。
陈忠孝觉出来是有什么情况,就说:“郝局长,有话你就说吧。”
郝局长盯着陈忠孝足足有一分钟,然后他说:“不过——我是说——现在的事儿不好办,不好办呢。”
陈忠孝听完郝局长吞吞吐吐的话后,非常吃惊说:“怎么?不好办——您不是说各大局您都能说上话吗?”
郝局长沉吟道:“话——是好说,可光说话是不行吧?这年头的事儿难道你不明白?”
陈忠孝更加吃惊说:“我?这还得——唉,想不到辛辛苦苦干了十四年,到了这个地步还得——”
郝局长听陈忠孝说这种话,很不高兴,他不等陈忠孝说完就说:“好了好了,小陈同志,我是随便说说,也是为你好。不过,我会尽力的,你回去吧,回去吧。”
陈忠孝不知所措:“郝局长,这事儿——”
郝局长再也不想听下去了,站起身来下了逐客令:“回去吧,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办。你的事儿,我尽力办。你不用来了,安排好我就通知你。”
陈忠孝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明白无法再谈下去,只好走了。
这回郝局长没有送陈忠孝,站在屋里看着陈忠孝离去,他冷笑一声:“哼,不识时务,凭什么我给你办事儿?”
过了两天,我休星期天。
陈忠孝上了单位,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回来了。
他正往外拿东西,我说:“你把东西都拿回来了?”
陈忠孝答应一声:“啊。”
他一边说一边翻东西,还拿着工作日记看。
我皱了皱眉说:“还看个啥劲呀?”
陈忠孝很惋惜也很伤感说:“唉,这十几年的工作白搭了,真可惜,我心里太难过了!”
我看陈忠孝那样子,也觉得酸溜溜的不是好滋味就说:“你呀,吃一堑长一智吧。”
陈忠孝看了我一眼说:“可我是本性难移啊,良心上过不去呀。”
我说:“是啊,正直、实干、能力强,就是如此下场。”
陈忠孝又说:“唉,这人活着可真难哪!”
我沉思了一下说:“那不一定。有人就活得容易,你看那张明远、钱串子他们不就是例子吗?谁叫你学那个伟大诗人屈原了?”
陈忠孝看看我说:“你也别说我,你和我也一样,我也明白。你说的都是气话。你宁可死也不去做昧着良心的事儿。”
我笑了说:“知我者,莫如夫。在这方面我们俩是气味相同。在别的方面可就不一样了。”
我停了停,看看陈忠孝说:“唉,你现在遭了劫难,我只有和你共度难关,以前你那些伤害我的事儿,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明白吗?”
陈忠孝点点头,感激地说:“我明白,你是个好老婆。今天我去局里听局里的人说,曹志的老婆直骂他。他的老婆真是的,到了这个地步就挺上火的,咋能骂?你不骂反而安慰我,你真够夫妻的意思。”
我看看陈忠孝没有说话。
是啊,平时陈忠孝对我的态度实在是不好,我若是耿耿于怀的话,我决不会管他,但是我在他危难的时候,没有去为难他,却安慰他和他站在一起,共同来面对不幸,我的的确确是够意思。
我说:“还有一点你不明白。”
陈忠孝奇怪了说:“我不明白啥?”
我说:“就是我和镇上县里的人一样,同情你,因为你十几年来的确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工作,你人又正直又仗义。”
陈忠孝说:“唉,我几次上县打听工作安排,不少人见我问长问短,为我叫屈。上次在路上就有两个不认识的人,他们说起了我的事儿。他们说‘公安局真是瞎了眼,把陈老三调出去了,真是缺德。那可是个干工作的人,太可惜了!’还有不少说的呢,我就不说了。”
“唉,从老百姓这方面看,我心里还亮堂多了,没白干。”
我点点头说:“关键是你为人正直不溜须拍马屁,又得罪了领导,办案能力也强,什么张明远、钱串子之流当然不会放过你,再上头的领导也不得意你。”
陈忠孝说:“这我知道。今天我见到了李局长和张明远了,安慰了我半天,说这几天要来家看看。”
我听了鼻子里哼了一声:“都出来一月了,才要来。”
陈忠孝说:“张明远说了,早想来,怕你。”
我冷笑道:“怕我?笑话,他怕我什么?嗯,还是心里有鬼嘛。”
陈忠孝说:“啊,他说,‘弟妹还不以为是我把你整出去的呀?我去,还不把我骂出来呀。”
我不屑地说:“呸!不打自招。你没整怕什么?这真是做鬼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