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的傍晚时分,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公安局新调来的李局长和副局长张明远来到了我家。
两位局长都穿着军用棉大衣,戴着警察的棉帽子,都是草绿色的,他们两个人的个头差不多,也都和陈忠孝的个子差不多,但是还是没有陈忠孝高。
李局长不到四十岁,长得胖胖的,面部也比较黑,看上去和善,不奸诈。
他是刚从下面公社派出所调上来的。
后来,他只在我们家乡小镇的公安局呆了两年就被张明远排挤到镇上当了副镇长。
张明远有四十岁,也很黑,不过,他比较瘦,眼睛不大,但贼亮贼亮的,薄薄的嘴唇。
陈忠孝说:“两位局长来了,屋里请,快坐下。”
我见他们来了,不免有点儿火气:“两位局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啊——哈哈哈,快请坐下。”
我看见他们身上有雪,就用笤帚给他们打扫。
我说:“这雪花也不看看,落在两位大人身上,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虎口拔牙啊。”
两人都有点儿尴尬。
他们坐下了。
李局长笑笑说:“早就想来了,只是太忙了。”
张明远皮笑肉不笑,又有点儿狼狈说:“是啊是啊,嘿嘿。”
我看看张明远,他和几年前有所不同了。
想当初他是以一个老警察老同事和朋友的身份来我家劝陈忠孝改邪归正和我好好过日子,那时他是那么地可亲可敬,而现在,还是他的那个躯壳,身份变了,他的整个人差不多也变了,为什么人的地位升高了,他的品格就变了,变得那么冷酷,那么残忍?
他的现阶段的禀性是天生就有的在他没有掌握权力之前潜伏在骨子里呢还是后天掌权之后学来的呢?
陈忠孝看看两位局长说:“这我知道,谢谢你们惦记着我。”
我却不象陈忠孝那样平和,我又说:“两位大局长百忙之中能来看看这公安撵出来的,我们心里可受宠若惊啊,太感激领——导——了!”
李局长说:“应该的,应该的。”
张明远说:“弟妹这张嘴——可真厉害呀。我嘛,还有点儿头直麻哩。”
我盯着张明远,一字一板地说:“是吗?奇了怪了!你怕什么,你心惊了?”
陈忠孝急忙说:“看你,说啥呢?”
张明远尴尬地自我掩饰说:“弟妹,你开什么玩笑,我怕什么?”
我毫不让步说:“那你的什么麻呢?八成是有点儿内疚难受了?”
张明远的脸上显出悲天怜人的神色说:“是啊是啊,老三这一出去,我心里真是怪难受的,哥们在一块儿干了十多年了,唉。”
李局长看看陈忠孝不无赞许地说:“是啊,老三是个好同志,有水平,干得不错。”
陈忠孝凄然地说:“别说了,干得不错被撵出来?”
我说:“是吗?张局座,这李局长刚来不几天,不太了解,你和老三干了十几年了,这老三干得咋样,难道你不清楚吗?”
张明远一拍大腿说:“我太清楚了。老三,干得好”
。
他又一翘大拇指说:“干得好,这局里局外,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县里镇里哪个不佩服,哪个不夸奖?”
李局长说:“是啊,我虽然刚来两个月,但我早就有所闻。这两个月,我也亲眼看到了,这老三的工作态度,工作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
陈忠孝摇摇头说:“你们过奖了。”
我说:“唉,再好也是白搭,如今落个被撵出的下场。”
张明远惋惜地说:“唉,就因为有两个案子处理得太轻。”
陈忠孝听了张明远的话后不以为然地说:“我认为不算轻,因为这两个案子我都请示陈副局长了还有你和祖局长了,大家一起研究定的,当时的情况张局长你也清楚。”
张明远摇要头说:“我嘛,不清楚,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会替你说话的。那陈老二可知道也清楚得很,因为他是主管你们治安组的副局长嘛。”
“你是具体办案人,你不可能不向他汇报,也不可能不请示他,我嘛,不是主管你们的,你就没有必要向我汇报和请示,我也就不清楚,我也就不会知道的。可那陈老二不承认,又没有记录批件。那可就没有办法了。”
陈忠孝听张明远这么一说就有点儿急了,他有点儿不满地说:“张局长,你怎么能不知道不清楚呢?你虽然不是主管我们治安组的领导,但是你是第一副局长,大大小小的案件也没有不向你们领导汇报和请示的,这是咱们局历来的习惯哪!你可不能不承认哪!再说了,这十几年的工作,什么时候咱们局里有过记录批件?”
张明远听了陈忠孝的话后,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满脸的不高兴满脸的不自然,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当然,就他妈的这点操蛋,坑人哪,唉——”
我讥讽地说:“这不给整人创造了机会吗?”
陈忠孝看看我说:“你别这样。”
张明远的脸上一红一白的说:“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整的吗?我怎么会整三兄弟呢?”
我说:“我也没说你整地啊,可你心惊什么?这好象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邻人阿二不曾偷’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