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从花枝上掠过,忽然定住。
树下站着一个男人。白衬衫随意挽起的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一手执着花剪,另一手正捻着一枝桂花,像是在考虑如何摆放。
风拂过他的发梢,掀起细碎的光影。
芝兰玉树,无可比拟。
听到墙外传来的动静,江津屿抬起头,刚好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脚手架上的苏却,单手撑着墙沿,另一只手稳稳地攀着绿釉琉璃瓦的边缘,身形微微前倾,发尾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望向他。
江津屿愣了一瞬,随即挑了挑眉,眉间的冷意散了。
「看尽兴了?」
第11章「拿了花就想走?」
江津屿本以为,陪江津珏来鸿雁寺走个过场就算完成任务了。她爱看花赏月还是研究什麽新奇玩意儿,怎麽折腾都与他无关。结果出发前,她愣是把他和江年年都「绑」了来。
到了寺里,这对母女立刻不见踪影,玩得不亦乐乎,反倒是他,被江津珏「按」在厢房里,摆弄一堆剪下的桂花枝。
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从小时候开始,江津珏的兴趣爱好就多到让人咋舌,每逢她迷上什麽,总要把他和江津恒拉过来陪练。围棋丶书法丶古琴,甚至还让他们试过一次插秧——她的理由永远冠冕堂皇,而最後的受害者,通常都是兄弟俩。
江津屿本想敷衍了事,随手拈起一枝桂花,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两下,随便插进瓶中。几枝零乱的桂枝,看似随意却在不经意间显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层次感,花与叶的比例精准得像经过刻意推敲。
就在这时,他一抬眼,瞥见了墙头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风吹动桂枝,明艳的眉眼在影影绰绰间显得格外生动。她单手撑着墙沿,另一只手攀在脚手架上,身形微微前倾,像一只立在枝头的灵雀。
燕北有两千多万人,他却在短短几天内遇见她三次。
这种巧合,像是在细雨绵绵的林间随手捡起几片落叶,偏偏都来自同一棵树。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静止。
「你在干什麽?」
「……」苏却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个俏皮的笑,「看桂花啊。」
墙内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花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尽兴了?」
她非但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墙檐上,双腿一晃一晃地悬在墙外。
「没有,这个位置不好。」
她抬头扫了一眼院内,朝站在树下的江津屿努了努嘴,「还是里面的视线好,我能进去吗?」
江津屿被她这得寸进尺的要求气笑,「你这意思,还要我开门迎你?」
「那倒不用。」
话音未落,她已经灵巧地从墙上翻了下来。
江津屿眼睁睁看着她稳稳落地,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
苏却信步闲庭地在这院落里打转,似是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桂香氤氲,惹得她忍不住嗅了一口。
「果然还是里面好,花香浓,景致美。你很会享受嘛。」
她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石桌上。
一枝刚剪下的桂花斜斜靠在桌面,花瓣饱满而娇嫩,带着新鲜的湿润感,像是一件被随手放下的艺术品。
青石板上,脚步声轻轻回响。
她一步步走近,将这方小天地的距离缩短。
江津屿站在原地,手指无声地捏紧了桌边。
「这花真香。」她停下脚步,眼波流转,笑着抬头看向他,又看了看那树上更高的花枝,「不过可惜,太高了,我摘不到。」
「所以呢?」
「所以——赏我一枝呗。」
苏却笑着伸出手,掌心向上,理直气壮的模样像是在讨一件早已属於自己的东西。
他安静地看着她。
阳光透过桂叶斑驳地落在她脸上,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天真。
她的自信与从容让他一时无从应对。
手指在桌边轻轻一敲,江津屿终於拿起花剪。
他抬头看了看那满树的桂花,随意选了一个位置,剪下一枝,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场柔软的金色细雨。
那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比他自己意识到的更加谨慎。
苏却接过花枝,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指。那一瞬的凉意顺着花枝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