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乾又道:“还以为这小子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居然敢私下里见你。”
说归说,戚乾却也知道,依照他姐姐的性子,若是此人趁着婚约做出什么谈情说爱的扭捏举动来,戚灼必会当场翻脸。若是淡然直白地交谈,反倒合了戚灼心意。
戚乾是想不出来有谁能让他皇姐倾心相待,他们二人出生时辰不过相差几刻钟,戚灼却活脱脱像年长他三岁一样,平日里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稳重淡然的样子,戚乾如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皇姐婚后与驸马相处的样子。
二人相携到凤仪宫请安,徐皇后看着女儿脸上毫无一丝与未婚夫婿相见该有的娇羞,长叹一口气道:“罢了,总归要看你们婚后如何相处,感情总不是一下就能培养起来的,此次相见过后,夭夭断不可再与世子见面,半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不过一转眼就嫁了。”
说着说着,徐皇后心底有些伤感,招手让一双儿女过来,像他们小时候一样伏在膝上,摩挲着二人的乌,徐氏伤感道:“无论如何,你二人定要互相扶持,夺嫡之路步步凶险,哪怕现在乾儿稳坐东宫,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眼下你父皇春秋鼎盛,膝下皇子又多,渐渐都成长起来,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让我们母子三人粉身碎骨,便是你父皇……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哪天就舍弃了咱们。”
戚灼正要安慰母后,眼前却又突然浮现那场已经弃之脑后的噩梦——
大火,她身上的素银簪子,针脚粗糙的衣裙、远处红衣人手上的玉扳指……
真有梦境可以被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不差吗?
哪怕时隔多天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是切切实实生过的一样。
“夭夭怎么了?怎得面色突然这么差?可是吓着了?”
徐皇后看见戚灼的脸色,缓缓拍着她的背脊,轻哄道:“不怕,有母后在,那些宵小之徒伤不到你。”
戚灼不知该作何言语,一个荒诞的梦境而已,她怎能惧怕?
她从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未卜先知?
戚灼只知道,这辈子母后永坐高位,弟弟顺利登基,她能平安顺遂度过此世。
不论是谁,戚灼都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卫国公府已经开始修建你与驸马的住所,聘礼单子也早已送来,你的嫁衣,由司衣司六十六位绣娘监制,嫁妆我与你父皇绝不会委屈你,”
徐皇后伸手抚摸戚灼的面庞,低声道:“我儿,等着做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嫁娘就好……”
戚灼听着母后的喃喃低语,心中总是弥漫着伤感和不安。
到底是为什么……
戚灼摸着自己的心,到底是因为什么……
弹指一瞬,已到了中秋。
因着永宁公主出嫁,皇上不顾礼部劝说,破天荒的取消了君臣同乐的中秋宴,只与皇后太子一起,陪同永宁公主过这最后一个未嫁时的团圆节。
凤仪宫里,四人围着坐成一桌,却都一语不。
半晌,戚乾看看父皇母后,又看看垂着头的皇姐,开口道:“今儿、今儿的月亮挺圆哈……”
“可人人都说,十五的月亮却是十六圆,”
建宁帝看着倒映在酒杯中的圆月,浑身散着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你们姐弟出生时,正值夺嫡的最后时刻,叛王……也就是朕亲弟废王戚仁,杀疯了一样,那段时日过得无比艰难,每日劝慰朕的,就是你们在皇后肚子里闹出的动静……”
“父皇——”
建宁帝又说:“夭夭和乾儿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乾儿是太子,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朕不能太过溺爱,可夭夭是朕从小抱到大的孩子,朕第一次如此亲近的看着一个孩子成长,朕抱着你批奏折,抱着你去西山狩猎……朕承认朕很偏心,后宫不论出生多少孩子,他们都比不上夭夭在朕心中的地位……”
戚灼捏着杯子,不想做出失态之举徒惹父母伤心。
自古皇帝多薄情,可建宁帝已经把能给孩子的所有情感都给了她,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操控朝堂把持后宫,将帝王心术展现的淋漓尽致,建宁帝对其他女子而言,不是一个好丈夫,对戚灼而言,却是天下最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