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黎阳会回来的。
他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他爱她,她也没有说过,这么多年这个字似乎是两个人都努力克制住的禁忌,从来没有任何一刻适合提起。
难道要在葬礼上说。复遥岑低下头,眼中的酸涩如潮水疯狂弥漫,眼角水花顺着发丝上的冷水一起滴答滚落在水池中。
…
驻西亚两名战地记者被极端组织同伙绑架且身中多枪的事,新云网在不知道黎阳心愿的情况下,肯定是要大发国际声明痛斥的。
所以,事发第三天,在医院两位记者情况丝毫没有好转的情况下,新云网在国内的总社就发表了声明,全世界就都知道了这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故。
当天刚飞国外开会的黎岸生也就知晓了这个事情。
下属拿着报纸战战兢兢去跟黎岸生说的时候,他还不太相信:“怎么会呢?”
拿过报纸,上面“新云网”
三个大字横在首页最顶端,#新云网两位驻西亚战区记者被绑架身中数枪#的字眼醒目地标粗加黑。
下面挂的是两个记者的大名,为以示尊敬也标粗加黑了。
黎阳二字挂在那里,黎岸生怔愣了下,让他深信不疑的是旁边还有赵玉磊,这个记者他知道,他了解过黎阳身边的工作搭档,一个是知名战地记者赵玉磊,一个是知名战地摄影师庞庆。
两个都是名声响当当的人物,而今,他的名字和黎阳一起挂在新云网痛斥的头条文章里。
黎岸生不可思议。
当天会议他临时缺席。联系了新云网总社最后确认一遍消息后,黎岸生的专机直接从欧洲起飞,穿过曾经黎阳走过的大部分路线,在十多个小时后到了西亚加罗安。
黎岸生不知道复遥岑此刻在这里,听到去机场接他的使馆人员说起他女婿时,他愣了愣,但是转瞬也就丝毫不意外了。
他们是夫妻,复遥岑来也正常,他只是有些惊讶于当天晚上复遥岑就能在锡城得到消息再直接致电大使馆要求他们立刻去救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而那段时间里他自己连夜飞来了西亚。
黎岸生想不到他们两个几年没见,他还对黎阳那么上心。
联姻本就大多貌合神离,他只知道两人都在国内时关系还算不错,回黎家的时候复遥岑每次都陪她,也挺照顾她,甚至这几年她不在家,这个女婿总会一年到访几次黎家探望他。
但是也想过他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没想多年后他真的是还对她如此上心。
黎岸生到医院的时候赵玉磊还没脱离危险,尚未苏醒,所以没有任何消息可以得知当晚的情况,因为那两个极端份子已经在当晚开枪射杀人质时被解救人员击毙了,现在除了能通过他们的身份查出来他们的组织,没有其他消息可以知道那晚的事。
黎岸生只见到女婿。复遥岑很憔悴,什么话都没说,不分昼夜地坐在监护室门口。
“遥岑,你怎么会当天就来了?你的签证呢?你也不跟我说黎阳出事,如果不是新云网发报了,我一直不知道。”
复遥岑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只阐述她是有人爱着的,不是谁想让她死她就死的:“黎阳出国那天起,我的签证就一直在有效期。”
黎岸生不可思议:一直在有效期?他一直做着随时出国来找她的准备?
第二天,赵玉磊就醒了。
当天晚上,探望完赵玉磊,黎岸生和女婿再次碰面,他生平第一次有些乱了方寸,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听其他人给他转述,黎阳生还的可能几乎就百分之五不到。
而就这样回国治疗也不现实,是生是死她只能在这里给自己一个结果,可是他不想她死在这个千里之外的战乱国家,想带她回北市。
黎岸生问复遥岑的想法。
复遥岑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她,动她就必死无疑,虽然他也一点不想她死在这里。
但是所有不想里,这一点他只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
不过这一刻,在她生死未卜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复遥岑有一件事必须办,办了才能让他提起一点精神和拥有撑下去的力气。
他和黎岸生说:“借您的手机看看。”
“什么?”
医院病房中,黢黑的夜色钻入百叶窗落在沙发间,黎岸生拢了拢身上的黑大衣避风,不解地看着女婿。
复遥岑神色倦怠,他这几天身心俱疲没有任何的笑颜。
垂着眼睫,他嗓音低哑重复:“借您手机看看,黎阳,出事那晚给您打过电话求救。”
“什么?”
黎岸生再次出声,声音却不似刚刚的困惑,而是震惊,瞳孔里也全是不敢置信,“她给我…?没有,她没有给我打电话。”
他摇头。
“打了。”
复遥岑笃定道,终于抬头,且伸出手,“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