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岸生看着他沉重的脸色,虽然不解但是也马上掏出了手机,自己点入了通话记录。
三月十六号凌晨,他手机空白一片,并无任何来电去电或者未接的显示记录。
他递给女婿。
复遥岑知道肯定没记录,他只是要拿到手确认一遍,再问一下黎岸生:“您是愿意我拿去查来电记录,还是……愿意自己去问您的妻子?”
黎岸生定定看着他灰色的瞳孔:“你什么意思?遥岑。”
复遥岑直言:“赵记者说,他们当晚报了您的号码,对方打过去是一个女人接的,说打错了。对方恼怒,才会对他们开枪。”
黎岸生眯起眼。
复遥岑:“黎阳中枪后还跟赵记者说,电话没有错……所以,您是选择相信她报错号码了,还是相信您的枕边人,替您接了这个电话,而故意说打错了,再删除记录?”
黎岸生在他冰冷如刀的眼色中蓦然回想起也不是没有前科的,当年复家给黎家回复消息说和黎小姐不合适,得取消婚约。
而复遥岑当时是给了完整的理由的,安如佩却没有将这事告知他,而是简单地转达了那边要取消婚约,说不合适的话。
导致后来黎阳自己跑去了锡城找他,他还差点为此生气过。
安如佩当初跟他解释说是怕黎阳知道后选择放弃理想委曲求全结这个婚,他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黎岸生伸手去接手机:“我去问,如果她说没有,我会去查。”
他站起身,在脸色灰暗的复遥岑面前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遥岑,但我是黎阳的爸爸……我没理由看着她无辜被害死,这点你要相信我。”
“她现在还有一口气,是因为我给大使馆的电话里,强烈要求要抢救,无论见到她时人如何都要抢救,他们才会在我漫长的飞行时间里一直明明没有希望还是没宣告不治。”
复遥岑淡淡看着眼前脚下的半寸月光,“所以,我不是有气,是她本该不用死,所以,黎阳要是死了,我会让所有杀她的人,血债血偿。”
黎岸生深深看了会儿他,最后迈开腿出了病房。
至此黎岸生似乎一直都有事在忙,没有和复遥岑提起过这件事,每次简短的碰面都是在聊黎阳的情况。
她期间又因恶化与休克进行了两次抢救,就像那夜她漫长的抢救时间里,她总是少有的出现一缕呼吸后又再次断掉,一直在死亡线上反复奔跑。
这个破败的国家医疗技术也不算可以,战乱城市的伤患也将这个小医院塞满了,医疗条件非常有限。
复遥岑从欧洲请了一整个顶尖医疗班底过来。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他似乎就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了,唯有紧绷的情绪在度秒如年的一天天里,一寸寸煎熬着,挺进着。
距离三月十六号过去的第二十天,2022年4月4号,农历三月初四。
那晚月光很淡,天气很冷,医院走廊连灯光都似乎被冷风吹散,地上只有很稀薄的一层,模糊了复遥岑颀长的影子。
医生从icu出来,和坐在长椅上面容憔悴,精神似乎即将瓦解溃败的年轻男人说:“生命体征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稳定了,如果度过今晚,明天她大概就成功了,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复遥岑只觉得那晚冷风忽然加了温,他额上,背上,悄无声息地淌过阵阵冷汗。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三十分钟里,他一直觉得手中无力,汗水打湿他背上T恤,渗透毛衣和羽绒服,他觉得整个人都被捆绑着,呼吸不由自主,肢体也不由自主。
上帝勒着他的脖颈似乎想拿他的命换她的……
如果她活着就都活着,她死了他也死了。
太怕了,怕极了最后一刻她撒手离他而去,这辈子不是相隔万里而联系不上她,而是她就葬在锡城他也联系不上她。
清早八点,姣好的日光穿过长廊的飘窗隐隐约约洒在他脚下。
离开数小时的医生回来,一阵时间后,推着一个病床出来。
“复先生,一起去吧。”
护士喊他。
复遥岑起身,走近伸手去摸那只枯瘦无色的手,目光落在她宛若纸一样的脸上,二十天没见,她状态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没有一丝血渍的脸让他觉得她此刻就是个没生命的存在。
普通病房里,复遥岑把百叶窗拉到恰到好处,让阳光落在病床上她手指边。
他坐在阳光里,捧着她的手放在掌心一起照一照日光,须臾,低头亲一亲她空荡荡没有婚戒的无名指。
“阳阳……”
“我爱你。”
“我先跟你说,你欠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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