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讨桑陀国这一战,旷日持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李倾海、宋安邦这些老将在战前做战事预测的时候,以为桑陀再如何难缠,也是弹丸之地,这一战不会持续太久,最多一年,王师便能还朝。
可是这一战算到现在,足足已经两年十个月,南境那边的军报越来越少,朝中的不安之声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传闻说,鸿鹄已经死在南境了。
孟桃面上虽不显露什么,但玄乙能看出她脸上的愁绪,只能安慰她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玄乙的桌案上,镇纸下头压着的信笺还是没有打开,已经积了十三封,可上一封,已经是六个月前的来信了。
起初都是一月一封,两月一封,后来便是三月、四月……如今陈天忌已经整整半年没有来信了。
玄乙的心也整日吊着,她同陈天忌两世纠葛,怕他回来,更怕他回不来。
玄乙如今已经快要十八岁了。
这三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沈氏去年冬天在南境病死了,当地的郎中说是忧思过甚,心疾难愈,她又口不能言,心中郁结无法纾解,最终影响了身子,病来如山倒。
李倾海听了消息,只是木然,他命人将凌云居沈氏原先的屋子落了锁,曾经兰花满园夫妻恩爱的凌云居,如今成了将军府里头的废宅。
沈氏葬礼是在南境办的,不多盛大,她的牌位没能入李家
的祠堂,是李倾海的意思。
子规到李倾海跟前哭闹了许久,仍没有为沈氏争取到什么。倒是画眉从南境回来,和孟桃商量过后,在她的院子旁边设了个小祠堂,供奉沈氏的香火。算是尽了女儿的孝道。
至于玄乙和这些小友的婚事……
鸿鹄不在,画眉铁了心要为沈氏戴孝,她今年已经二十出头,再过三年,怕是婚事就要难说了。皇后为此宣了画眉进宫好几次,每次都苦口婆心劝她,大衡戴孝是儿子的事,没有儿子,孟桃这正头儿媳还在,不必她这做女儿的出头。可画眉还是坚持,家里人都没有办法。玄乙也找过画眉几次,皆是铩羽而归,最终只能由着她去。
子规也还没有着落,心里还是放不下陈天忌。
裴家知道裴澄的心思,找人前往李家提了三次亲,都被子规拒绝了。
裴澄自己也找过子规几回,子规见躲不过去,便只好说了自己的想法,说她拿裴澄当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兄长,没有多余的心思。末了还要补一句,希望裴澄别因此疏远了她,还要跟以往一般亲厚才好。
说开之后裴澄郁结良久,玄乙看这两人的戏码实在看得腻歪死了,懒得安慰他。
至于玄乙自己,更不必多说,自打她及笄又封了公主,说亲的人可谓络绎不绝。玄乙先前从不知道,珞城这些皇亲国戚家里,居然能有这么多儿子……但她此生初心不改,就想赚钱
环游大衡,不想嫁人,所以一一拒绝了。
她还是偶尔去宫中看看皇后,闲了便给书局画画,打理后爹交给她的店铺。每日都在为实现财富自由而忙碌奔波。
只有一刻不停,才能暂时忘了已经数月没有音讯的陈天忌。
安王和孟荷的婚礼如期举行,只是出乎众人预料,孟荷不是当天唯一的女角儿,前任吏部尚书的女儿顾承愉改头换面,作为安王的媵妾,和孟荷同一天嫁入了安王府。
去年太子在陈相的协助下办了一桩贪腐大案,罪魁祸首就是前任吏部尚书。因牵扯到圈地、贪贿,还有无数的人命官司,最终数罪并罚,顾家成年男子斩首,男童为奴,女眷没入教坊司为妓。
廉王世子爱慕顾承愉多年,但顾承愉心里喜欢陈天忌,多次当众折辱廉王世子。可真落入章台,她便知道了这世上有些男子,心肠何等肮脏,手段又何等淫邪。
她求廉王世子救她出风尘,可廉王世子一片真心遭她多次践踏,对她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痴情,只做了她一夜恩客,全了自己年少时的绮念,便未再见她。
倒是时常出入风月场所的安王,觉得顾承愉年轻妩媚,床上的工夫也好,便施恩让她换了个名字,叫“怜儿”
,还让自己麾下的一个官员收了她做义女,这才迎进安王府,做了通房的媵妾。
玄乙同安王不对付,只着人送了礼,没有出席婚礼。但听说了二
女嫁一夫这桩事,玄乙也自有一番唏嘘。
她知道前世顾承愉的遭遇,顾承愉在闺中时,只是心高气傲孤芳自赏了些,是堕入风尘后才变得奴颜婢膝起来,前世的顾承愉,可以说是教命运摧毁了尊严。
今生玄乙本是有意拉她一把,所以她有意去接近过顾承愉。但陈天忌对玄乙的心思,满洛城的人都知道,顾承愉自然不领玄乙这份情,还当众说了些白木樨的闲话。从那之后,玄乙便也收起了慈悲心肠,不再管她。
如今顾承愉嫁入安王府,孟荷又是个不好惹的,日后安王后宅里,怕是有的热闹看了。
然则这三年里,最让玄乙揪心惋惜的一桩婚事,还是王暖的。
王暖终究还是嫁给了她前世那个短命驸马——司空家的二公子,公孙再遇。
公孙再遇其实早在王暖及笄的时候变去朝露宫拜见过贵妃,想要和王暖结两姓之好。但王暖满心满眼都是裴澄,梗着脖子没有答应。
可自打玄乙及笄礼上那件事后,王暖便松了口。东宫丧子如今已经过了三年,王暖和公孙再遇也终于成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