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空庭天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傍晚时分,萝条巷路。
这一片是县城里的贫户居住区,房子很少有现代式建筑,基本上都是窑洞。
寇维中拎着一个大袋子,急匆匆往家里走。
他本是隆坊镇石碾子河村一户农家的读书好儿郎,他曾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立西北大学工学系,在县城都引起了轰动。这种金龟婿谁不看好,春风得意的寇维中在上学前还成了亲。
但在军阀混战的年代,毕业后没钱没背景的他空有报国之志,也只能黯然回到了家乡。那时女儿都三岁了,他便收起了雄心壮志老老实实在县建设局任技佐,没想到这个位置从24岁一直坐到34岁,屁股就没挪过窝。
县长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他根本没有机会抱大腿,再说他也没钱。
婆娘见他窝囊的实在提不起来,就在他们女儿六岁那年,跟一个跑马帮的汉子私奔了。
寇维中为了女儿没有再续弦,但他想给女儿一个富裕的生活。黑暗的官场让他这个书呆子寸步难行,他就觉得活的憋屈,心里有一团怒火想要向黑暗倾泻。
去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以为他可以举着镰刀斧头狠狠地砸向黑暗的官场,可命运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兜兜转转他现在成了党部特勤队的副队长,有一份很高的薪水报酬。他拎的袋子里是他在中山街老丁裁缝店给女儿订做的两件衣服。女儿14岁都长大了,到了爱美的青春年龄。
巷子里不时有邻人打招呼,以往看见他都待答不理的街坊邻居,现在俱都主动热情的打招呼,过分的亲切中含着敬畏和怕他翻旧账的后怕与悔意。
他和从前一样回应着,没有一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得意倨傲,却有意加快了脚步。袋子里还有他从立德饭店给女儿买的食物,这个时间点女儿该饿了。
他家在这条叫梨花巷的最里端,家家院落里都是梨花满枝头,他家的梨花开的最娇艳。
两扇古旧的木质院门打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门槛上蹦出来,朝巷口张望。每次回家女儿都能感觉到,寇维中脸上顿现慈爱的笑容。
“爹。”
寇筱莹蹦蹦跶跶跑过来,接过袋子,欢喜的挽着她爹的手臂往家走,短短几步路她就叽叽喳喳给她爹讲学校里的趣事。
寇维中温爱的听着,进了院门,回身关门,突然他感到了惊惧的寒冷。
“爹……”
女儿声带破腔的哭喊,令寇维中瞬时炸燃,他不是很熟练的掏枪转身。
袋子撒落在地,寇筱莹浑身惊悚却倔强的张开双臂护在她爹身前,娇小玲珑的身躯在剧烈的颤抖不停。
一把森寒的短刃抵在寇筱莹的脖子上,很稳的停在距离皮肤一寸的地方。
一个黑衣蒙面人一双喷射寒芒的眼睛从寇筱莹脸上移到了寇维中脸上。他轻蔑的看着握枪的手颤抖不停的寇维中,闷声道:
“你有一个不错的女儿。”
寇维中惊惧不安的咽下一口唾液,他想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可惜他做不到,他连将女儿拉到身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努力将枪口抬了抬,从女儿的腋下对准了蒙面人。
“我……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你走吧,别伤害我女儿,否则我会开枪的。”
蒙面人慢慢收回短刃,仍是轻蔑的说道:
“放心,干我们这一行手都有准头,绝不会滥杀无辜。
你应该感谢你的女儿,是她救了你一次,我也不想当着孩子的面执行你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