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士被抓,“我”
和其他狱友终于被解救了出来,得以重见天日。
“我”
还记着,和自己一同被拐进大山的伙伴,有一个还未完成的心愿:她想去看海。
牢狱里有一口井。被处死之前,她就揽着“我”
坐在井边,望着那一小汪水,日日同“我”
念叨,说等她逃出去之后,一定要去看看大海,看看那宽阔的海面,再看看那漂泊在海面之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小船,是什么样的。
我们如同井底之蛙,像个小偷一样觊觎别人宽广的人生。
故事的结尾是:解放之后,“我”
捧着她的骨灰来到大海。那是一天冬日里,天上下着雪,“我”
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大海……
她见过大海了,可仍没有得到幸福。
雪花飘飘洒洒,浪花生生不息。
林窗读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哭,她拉着我说:“太太,你看这个雪,好像那天晚上我看到的灯光。”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被罚写一万五千字的那天晚上,学校难得放开,允许我们去初中食堂买零食吃。林窗想着自己那一万五千字,哪还有心情去买吃的呀,等到买吃的时间点了,别的同学全都欢呼雀跃地冲出去,而我们宿舍的几个人陪着她,一起跑到操场哭。
没经历过的人可能认为这种行为很好笑:哪来的一群泼妇坐在操场上大哭?
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是一群走投无路的学生。就像被拐卖到牢狱里无法逃走的“犯人”
一样,校长主任于我们而言,不就是那道貌岸然、实际上做着“人口买卖”
的“上流”
人士么?
黑山又代表了什么呢?是代表泽知,还是代表海彬省汇盛市的教育制度?
我不得而知。
冬天凌晨五点半的时候天还是黑色的,为了方便我们跑操,所以泽知的操场外围有一圈的路灯。说是路灯,其实亮度比起探照灯也差不到哪里去。灯光的颜色是惨白色。
那天我们和林窗跑到操场,望着夜晚漆黑无半点星光。
我们本来是陪着她来哭的,可当那压抑的哭声冲破她喉咙,被释放出来的一刹那,我们所有人都湿了眼眶。
林窗哭着哭着就蹲下了身子,珍珠那么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全都砸在了猩红色的跑道上。我吸吸鼻子,揽着她的肩膀也跟着蹲了下去,贴心地替她把眼睛摘下来握在手里:“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我们都这样劝她。
林窗哭到一半抬起头,不知道是因为眼镜被摘掉了还是被眼泪糊住了视线,她说:“这个世界怎么是白色的啊?”
“探照灯”
的灯光氤氲了十一月初寒冷的温度,让这枯燥乏味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诚如林窗所说,就像雪一样。
雪色至纯,是这人世间最干净透亮的颜色。记得小学写作文的时候,如果要形容一个人纯真烂漫,多半会描述她的心思像雪一样。
所以啊,这般洁净的物什,怎么会降落在泽知这个肮脏透了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们摘掉眼镜,便恍恍惚惚仿佛看见了雪萦绕在四周,可实际上啊,我心里清楚:最后的最后,《黑山》的主角之所以没有得到幸福,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见到雪——那是海上的灯塔,影影绰绰映在了“我”
的眼中。
就像林窗一滴一滴的眼泪,染深了猩红色的跑道,可砸不醒那些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