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罪?”
宇文曜问“怎么,张都尉先我们一步镇压了暴乱,讨赏倒是说得过去,请罪该从哪里说起?”
付理找了半天没找到那人的人影,一听这话袖摆一敛,侧身站定,拱手躬身“依照大耀律例,地方都尉不得旨不得擅离职守,张都尉确实有违此法令,但前些日子暴民动乱,天灾人祸之下百姓苦不堪言,微臣连修书之下,张都尉盛情难却方才动身相助,下官在此斗胆求二位大人法外开恩,若是当真要罚,下官愿一同领罪。”
这架势,可当真是个当之无愧的“愣头青”
。
他说得急切真挚,一番慷慨陈词说完便垂着头,一副他们不同意他便能维持这个姿势当场化石的样子,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一个人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
“付理!”
一名青年男子穿着一身轻装盔甲,人未到声先至,又是焦灼又是紧张地唤了一声,几步上前挡在付理面前,衣摆一掀单膝跪地,双手往头顶抱拳一举“二位大人莫要听这书呆子胡说八道,下官一人做事一人当,甘愿领罚!”
此人就是方才几人口中的新任西北都尉张易谦。
宇文曜见他这直眉楞眼的架势,心说难怪钱理当时要暗指这新任都尉是个实心棒槌,真是半点不虚。
温谨言看看面前一跪一站的两人,抬眼把目光跑向宇文曜,对方朝他耸了耸肩,无声翻了翻嘴唇“我只是个尚书。”
言下之意就是“你看着办”
。
温谨言瞥了他一眼,把目光放回面前的两人身上,喜怒不表,心平气和地开口“本官何时说要罚了?”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一个惊讶,一个不解。
这两人一文一武,行为举止截然不同,眼神上一看却分明是同一类人。
温谨言对上两双盛满了赤子满腔赤诚不掺半点杂质的眼睛,实在有些端不住架子,那些习惯了夹枪带棍的话在舌头上滚了几滚,到底是挑了些听起来温和一些的说法“大耀律例确实规定了地方都尉不得擅离职守,但地方都尉的要责任便是守卫一方安定,西北此番动乱劳民伤财,张都尉当机立断及时止损,若非要严格论起来,应当是功大于过才是,你们这样上来就讨罚,倒显得本官和皇上都有些刻薄了不是?”
若是换两个圆滑世故的人听了这番话,明白了其中没有责怪的意思之后多半还要再虚情假意地推让两番,可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便没那么多心思,一听懂不用受罚,便连声谢过。
别说宇文曜了,温谨言都是第一次在官场上遇到这样的“同僚”
,虽然不习惯,却也没有半点的反感。
张易谦绷紧着一张皮等着受罚,没想到来的两个大人都是通情达理的主儿,一时高兴,当即忘了管这地界的正主就在边上,一路领着两人边走边介绍了几条街道的情况,他浓眉大眼,张口便是难掩的朝气,嗓音里像自带着能鼓动人心的奇效,宇文曜和温谨言本来奔波了半天都累了,在他热情洋溢的解说中却硬是又走了半晌。
后来还是在付理的低声提醒下,张易谦才百般歉意地把两人送回县衙休息。
那两人一走,耳根一下便清静了。
宇文曜看着满脸麻木得不知该摆什么表情的温谨言笑道“这个张易谦的嘴怎么比6明还碎。”
他这话一提,耳边便像是立马响起那铿锵有力声音,震得两耳都嗡嗡响。
温谨言有气无力地朝他摆手,用指节揉着太阳穴“别提了,耳鸣。”
宇文曜看了看他那脸色确实不像是夸张,想到无往不利的温丞相被一个年轻新任都尉的“音波功”
给治住了,当下便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