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为投皇后所好,才待皇长孙亲近更胜于旁人。薛宝钗在心里念叨着,但眼瞅着不过是荣郡王年长一岁多的皇长孙自由地出入大明宫,荣郡王要见皇帝一面,还要特特地请人通禀。登时,她心里就明白,比之一直不能封王白讨得太后欢心的六皇子,两口子都如锯嘴葫芦一样老实的俭郡王夫妇,才是真正的大敌。
“宝钗?宝钗?”
忽然听见有人呼唤,薛宝钗登时醒了过来,恭敬地等着房文慧说话。
房文慧笑说道:“莫不是昨晚上回来晚了,没有精神?早些回去歇着吧,今儿个是荣郡王生辰,主上兴许会去你宫里。”
“是。”
薛宝钗答应着,也不管计惠妃、吴嫔如何嫉妒羡慕地看她,又扫了一眼那依偎在房文慧怀中的皇长孙,就退了出去。
等回到毓秀宫里,薛宝钗有意引着荣郡王说话,见荣郡王只会些许几个词,且奶声奶气,比不得皇长孙口齿清晰,要教他几句吉利话,也十分艰难。
薛宝钗虽动了气,也只能忍耐着引导荣郡王。
待到点灯时分,果然小李子先送了太后、皇后赏赐的菜肴下来,薛宝钗才令莺儿去给太后谢恩,就见水沐过来了。
只是水沐身后,又跟着一条小尾巴。
“薛妃,荣郡王呢?”
皇长孙紧跟着水沐过来,因同龄,来了立时就去寻找荣郡王。
薛宝钗见皇长孙以薛妃二字称呼她,面上不见怒色,心里却越不喜。
“父皇,孩儿不做生日了。”
忽然荣郡王走了出来。
水沐走来,将他抱在怀中问:“这是什么缘故?”
“昨儿个母妃说、说……”
荣郡王往日里与水沐并不亲近,此时被水沐抱在怀中,心里害怕,记住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莫不是说你外祖家太过奢靡?”
皇长孙忽然说道。
这话荣郡王说,是深明大义,皇长孙说,又像是点明告状。
荣郡王欢笑地笑道:“就是这句。”
水沐笑道:“好孩子,以后常跟着你大侄子学一学。”
说着,就将不自在的荣郡王放下来,又将皇长孙抱在怀中。
皇长孙搂着水沐脖子,说道:“皇祖父,明儿个我不吃鸡蛋了,省下来,赈济灾民。”
“好孩子,不差你嘴里那一口。”
水沐说着,就抱着皇长孙进了房里。
薛宝钗心知小儿差了一岁多,口齿上就差了许多,但眼瞅着荣郡王生辰,皇长孙喧宾夺主,依旧忍不住气荣郡王不争气恨俭郡王教子无方,于是待将水沐打到傅秋芳房中,就亲自押着荣郡王将今日教导过的话重新说上一百遍,见他说得流利了,才肯放了他走。
熬到三日后,薛姨妈、王熙凤进宫谢恩时,薛宝钗请了她们二人进毓秀宫说话,又打薛姨妈去照看荣郡王,只留了王熙凤在屋子里。
“娘娘有什么话要吩咐?”
王熙凤心里冷笑薛宝钗早先清高,如今还不是一样要求着她。
薛宝钗吸了一口气,说道:“请嫂子想方设法,待俭郡王赈灾之时,叫他弄出差错来。”
“什么差错?”
王熙凤逼着薛宝钗说,心道不能叫她枉做小人,也该叫薛宝钗正经地出面做一回歹人。
薛宝钗沉吟着说:“总之,要叫他出个一辈子都被人盯着的差错。”
王熙凤狐疑地说道:“俭郡王素来老实本分,也不打眼,他什么地方得罪娘娘了?”
薛宝钗坐在檀木椅子上,支着头,讳莫如深地说道:“谁叫他生了长孙呢?”
王熙凤会意,心道兴许皇帝会瞧着皇长孙聪明伶俐,将皇位给了他呢?想着,见有太监来提醒时辰,就忙领着薛姨妈退了出去。
坐在回家的翠幄朱璎轿子里,王熙凤就不免沉思起来,想着重灾之地在江西,心里就有了主意,于是叫了旺儿过来,对旺儿悄声说:“南安郡王不是有心求和吗?叫他想法子将俭郡王押送到江西的赈灾粮草或劫或烧了。提醒他一句,若是没了南安老王爷又打了胜仗,南安王府这辈子都休想抬得起头了。”
旺儿忙答应着,立时就向南安王府传话。
南安郡王先埋怨王熙凤阳奉阴违又献上粮草,如今听她那样说,也觉此法可行,于是悄悄令人给江西节度送信。
江西节度是官,押送粮草里头又有薛家人,如此又是官匪一路,又是里应外合,于是押送向江西的粮草,才一入江西,就不翼而飞。
此事原本算得上天衣无缝,奈何俭郡王为人老实,见粮草不见了,一边打人回京报信,一边执意追查,恰一日现了蛛丝马迹,俭郡王着急追查粮草,失足跌落马背,摔端了肋骨,熬了两日,就一命呜呼了。
平白无故,少了个儿子,水沐悲痛之下,罢免了江西任上上下数十名官员,白日里又听朝臣劝谏休兵,晚上又为赈灾粮草着急,于是在正月里就病倒在床上。
房文慧领着皇长孙亲自伺候汤药,见水沐忧心忡忡,叹息一声,就说道:“臣妾倒有个法子赈济灾民。”
水沐无耐地说道:“你有个什么法子?”